麦麸炒蛋

【索香】圣诞夜

夜色渐深,在城市的某条街道边,一个站在路灯下的男人,他嘴角叼着烟,站姿随意且舒展。纷飞的大雪铺满了身旁的人行道,古旧的街灯闪着昏暗的光。

行人匆匆而过,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男人好像很惬意似的,无所谓寒风呼啸而过,他眉梢慵懒地轻轻一挑,曲折的圈圈眉隐没在碎发深处,状似无意伸长脖颈朝远处张望。

没有人,也是意料之中。

山治脸色如常,脚下开始不断用鞋跟敲击地面。

头顶的树枝不堪重负,厚重的积雪从上面滑落,正好砸中他。

女孩古怪地朝这看了一眼,替这个形貌不端的陌生男人感到羞稔,她妈妈低声咕哝,拉起女儿赶紧离开。

山治觉得自己有必要扭头就走。

难得休假,下午6点他就从饭店溜出来了,临走时还被那些不成器的小弟揶揄,山治哥,终于交到女朋友了?

哪里有女朋友啊,能陪他的只有一只落单的绿藻球。

绿藻迟迟未见,天色越来越暗,山治联系不上人,于是开始思考之后去哪一家旅馆,选临巷还是之前小丽推荐的那所?

再不然回家吧,这个月余节的电费不够开暖气了,一会儿见着人直接捉去当抱枕,自发热节能型,无聊还可以当作语音智能,随便聊两句,睁眼就天亮了。

……那样这节也是可以不用过了。

这会儿胡思乱想,山治自觉好笑,正百般无聊抽着烟,没注意旁边悄悄接近了一个身影。

来人凑近,在耳旁呼出一口热气,充满磁性的低音,撩得他想下一秒就想把人绑去酒店doi,不耐委屈全部像消融的雪一样烟消云散,留下软绵绵的一滩水迹。

索隆说:“喂,白痴,站在这儿傻等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他气结:“手机打了好几遍始终是境外无法联系,你是跑去火星种土豆了吧?”

“坐错地铁,手机又落在公司,一路问人才找到这里。”索隆自知理亏,他把手探向山治的额头摸了摸,“刚才在想什么?”

“······想着如何把一株大型绿植烹饪成蛋花汤。”山治抛出一记眼刀,有气无力地哼哼,深知这会儿生气不划算,吹了两小时寒风,火气都给吹没了。没事,至少见着人了。

他摁灭烟头,腾出手指按摩两侧的太阳穴,脸不再僵硬了,他注意到索隆身上也有积雪,于是心生不满,干脆腰一软整个人瘫上去。

索隆反应迅速,顺势搂过将他圈在怀里。

他们俩之间多年的默契就是可以做到如此心照不宣。

山治两只手懒懒地搭上索隆的肩,也不挣扎,两人肌肤相触,冰凉的寒意顺着静脉的血管传递过来,索隆当即了然,更加收紧了手臂。

“好想喝红茶姜汤。”山治阖上眼睛,埋头在索隆肩膀乱蹭,不顾大衣上粘的冰碴子往鼻腔里钻,狠狠吸了一大口:“你给我买。”

“我又不是卖红茶的,待会儿先找家店坐。”索隆被他下巴上的胡渣蹭得痒,不忍心推开,或许是因为半途迷路让山治在这里受冻有些自责,纵容他小小地撒娇。

两人就这么抱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欢愉,这对稍显特别的情侣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对许久不见的爱人索取慰藉,街灯的光透过雪发生折射仿佛成了包裹他们的一层屏障。

小女孩轻轻拉扯山治的衣角,粉扑扑的脸蛋被风刮的鲜红动人:“哥哥,给这位大哥哥买束花吧。”

山治心疼女孩大冷天还要在外面卖货,刚想掏钱包,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人突然插话,掷地有声:“我来吧。”

山治看着他不容有疑的脸突然觉得可爱。

拿着从小女孩那里买来的捧花,两人绕道去了一家最近风靡街区的和菓子店,开业没多久,听说要排两个小时队。山治一直很想尝尝他们家的抹茶豆乳,可惜平时忙于工作没时间,这会儿忙里偷闲才能领索隆一起来尝尝。

今天过节比平时人更多,看着见头不见尾的人形长队,山治停下来若有所思,索隆心念一动,从口袋掏出一张招待卷,上面印着醒目的几个大字——免排队。

“同事给的,”对上他疑惑的目光,索隆顾左右而言他,说不出自己为了抢到这张卷提前了好几个星期在官网上预约,昨天才拿到手。

山治满意了:“你还是有点用处嘛。”


一口鲜甜可口的抹茶入喉,心肺脾脏都被洗涤过了一样。一米八身长的两个成年人窝在挂满彩灯的甜品店角落,四周堆满了店员用来烘托气氛而贴心准备的兔子玩偶,路过的年轻女孩忍不住向他们飘去几束视线,像麻雀一样激动的小声细语。

“唔,有点苦。”索隆熟视无睹,专心进食。

“对你的味觉抱有期待的我才是白痴。”山治翻了一个大白眼,对恋人的赏味水平表示遗憾。

离开甜品店之后他们一起去了超市,买了当日最上等的牛排,山治对自身烹饪手艺很自信,仅仅捎带了点最基础的油盐酱醋,顺道帮索隆拿了几瓶他爱喝的葡萄酒。

“原汁原味才是最健康的,”山治说。


七拐八折一路上看了许多风景,从繁华的商业区回到了略显冷清的公寓,从1楼走到2楼,山治掏出一串钥匙,那上面挂了只正在做出发怒表情的小绿藻球,和钥匙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索隆略有所察,夺过来眯眼仔细盯着看——竟然和生气时的他神态一模一样。

“你还真会挑。”他眉头抽动,出于某种极端念头希望它能就此归于尘土以好销毁物证。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光线突然变得微弱,玄关的灯不识趣地开始高频闪烁,原来是温度太低接口不灵敏了。

“怎么不拿去修?”索隆被晃的睁不开眼,一手抬起胳膊挡住好让他能勉强睁开眼睛。

山治摁灭了开关,又去按客厅的,暖橙色光线瞬间充斥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客厅桌上还摆着主人早上来不及清洗的咖啡和盛它用的杯子,碗筷也随意堆叠在洗碗池,“店里太忙了,今天是圣诞节!圣诞节!我还得早起去准备晚宴。”

“那为什么挑在这种时候特意这么早出来见我?”有人在故意引导。

因为想你了呗,差一点要露馅儿,交往十年仍不好意思把话说直白。山治一个飞踢不留情地踹过去,顺手扯下索隆的皮质外套折叠整齐挂上衣架:“不帮忙干活就坐着当绿植去。”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貌似还停留在过去,最初索隆拿着花一脸不情愿站在他面前,那副鼻孔朝天模样拽的要死跟赦免他一样,两个小孩谁比谁更大爷,告白现场像战火喧嚣,执拗且幼稚。

索隆走了两步,环视一圈最后选择了沙发,沙发前有张矮桌,上面摆了些杂物,他刻意装作没看到苹果,冲山治嚷嚷叫他做晚饭。

“你只能吃苹果!还要我削给你吃?”不顾还围着围裙,山治举着饭勺冲出厨房气势汹汹,一把将索隆向后梳成精致背头的发型揉得像无事发生,拿起块苹果塞进他嘴里。

不惯着,人已经够没用了。

“听说今天吃这个会保平安。”他支支吾吾。

“每年你都会想办法喂我吃。”索隆一脸坏笑,瞧见转过身背向他疾走而去的山治耳廓泛出的一抹红,害羞了,他心想,突然极其想向别人炫耀,谁家的媳妇有这么可爱?


学生时代的山治,比现在还更容易害羞。

他们俩以前偶尔会发生磕碰。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诸如遇到谁该留下来打扫卫生这种其实只要轮班制就可以解决的小事,在他俩看来就是可以比试出高下的一份仲伯,谁也不服谁。索隆觉得山治没事总来找茬儿很烦,山治则是看到那一撮绿毛觉得怎么也不顺眼。


“圣女果小黄椒香辛料…刀子给我拿来,握柄最粗的那个。”

“最粗的那个?…不就在你手边么。”陈年旧事如云烟散去。收敛心神,烤炉开始鸣笛,索隆眼疾手快关了电源,他故意使坏,覆上山治的手将他往自己身下带,还不忘在他耳边轻声戏弄。

不出所料,山治表情愣住了,脸瞬间像一颗红透了的熟柿子。

警告你,他举刀,严肃的样子蛮可爱。别在我神圣的厨房开皇腔。

索隆被推搡着“请”出厨房,没忍住一声笑咳出来。


分针追着时针各就各位,山治看了眼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和索隆两人分工布置晚餐需要用到的厨具。

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温饱问题,食物面前谈情说爱什么的还得另说。

两人狼吞虎咽地扫光了超市买的牛排,吃饱喝足还拍拍肚皮,满脸餍足的模样,山治感慨农民伯伯是最关怀当代社畜的人,索隆禁不住点头,很难不赞同。

茶饱饭足,围坐在拿出来应急的暖炉里,冬天没有暖气也十分舒适。索隆还在劝他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山治说钱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他正在筹备买房。

“你要定居了?”索隆意外:“All blue呢?在这附近租商铺要用到不少资金吧,确定了吗?”

“还在考察。”山治把橘子剥皮掰出三瓣扯去纤维后再递出去,索隆就着在他手边吃了,他皱眉嫌弃地把汁液蹭上他衬衫,“我现在挺喜欢这儿的。”

“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但是希望你别忘了,这房子将来可容不下两个人住。”索隆沉声提醒。

山治挑着眼尾撇他,想点根烟来抽。

在那之后的十年,他们俩无论何时都在一起,好像被人恶作剧似的绑住了,不是没有过争吵,是因为谁也不愿意离开。山治感受到索隆那里传来的炽热,有些恍然。

也许正如他这般坚定,才能和他这样的人走到现在吧。

“还记不记得高中时我悪整你做假情书的那事儿?”山治故意打趣道。

“嗯,后来我追你绕着校园跑了三圈,还把校花吓哭了。”

“哈哈,我以为她喜欢你嘛。”

后来是怎样告白的?他记得是被约到了操场主席台,一个与浪漫沾不着边的地方,虽然台下一个人也没有,但四周隐隐绰绰的身影昭示这是场显然与众不同的约会。

把告白误会成约架,整个高中也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了。

所以当他被下跪求爱着实吓了一跳,生气得手不停地抖,和自己气出眼泪鼻涕一起抖成筛糠。眼泪是那样流出来的,震惊、酸胀、不知所措…以及浓浓的不安。谁会喜欢上当初的绿藻头啊,心无旁骛地宣示主权,强势又任性,无法理解,还非常自以为是地喜欢自己…他这不是被感动了,真的不是。

“现在的你,没了我怎么行。”山治淡淡一笑,沉浸在令人怀念的回忆中。


时钟慢悠悠转到12点。听到外面有人在放烟花。

“索隆,之前谈到的那个秃头上司近来可好?”相顾无言,山治挑起话茬,悠闲地嗑瓜子。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缠。”

“楼下野猫又来馋着我讨猫粮了,我嫌它胖,这次只给了一半。”

 “哦……”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句地聊着,电视里主持人清亮的嗓音欢快地播报圣诞节各处人们的逸闻趣事。女主持人洁白又毛茸茸的冬服衬得她很可爱,山治凑近打量,忍不住称赞。

“没你叫的好听。”索隆很刻意的评价道,一脸吃味样。

山治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反应出他在说什么,被炉里的脚丫不客气地踹在他肚子上,很无语:“这都能嫉妒!”

“饱暖思Y欲。”索隆抓住他不安分的后脚踝欺身而上,凑的极近。

四目相对,索隆眼底的光闪烁不明,他低头轻轻印下一吻,四片唇瓣简单地相触,弥散一丝清远悠长的味道。

山治主动回应,渐渐加深这个吻。

口尺交缠,火苗不断升腾,温度骤升。

“你太贪心了。” 勉强抑制某种正在茁壮成长的念头,山治抬手捂住他的唇趁机从间隙逃脱,差点被口水呛到。他从身下翻出来侧躺在一旁,支着下巴扭头看索隆侧脸:“总是这样不知索求地提出要求还没自觉,别人很难配合你。”

“所以我不再需要别人的回应,我只要你。”他仰躺着凝视天花板沉默出神,满脸心事重重。没过多久便爬起来,走去玄关却不打招呼。

“这就要走了?”山治意外他今天竟然不留宿。

“想完成一个心愿。”索隆又原路返回,手上多了一个没见过的小盒子。

“虽然你总是嫌我要求多,该做的事却一件也不会少。明明没什么安全感,还总喜欢逞强,口不对心,好在我足够了解你。”

山治冲他手上的盒子发愣,有点想逃。

“一直以来,我都在拿捏我们之间的距离。是爱呢?还是如胶水般难缠的藕断丝连?”

“好像都不是,贸然下定义未免太过狭隘。”

“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

他坐得笔直,非常明确地意识到了索隆正在做什么,正因为足够确信所以显得反应迟钝。

山治紧张得心在狂跳。

“Merry Christmas.”索隆单膝跪地,从盒子里掏出戒指💍,一对男士对戒,是圣诞节限定款,内侧刻着他们各自的名字,象征对彼此的承诺。

“我还想求个婚,同意一下吧?”

“你这…….未免太突然了吧。”把求婚搞的如此草率,再过几个十年也只有他一人,抵不过恋人爱屋及乌。眼泪没绷住断了线般地滚落,磕磕绊绊还夹杂几句含混不清,可惜索隆没听到。

他看起来很放松,笑着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今年圣诞确实有点不一样。山治歪头想了想也觉得没辙,就随便点头,看着他点了好几下,当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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